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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访郑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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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15 15:36:5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郑惠先生原名刘观恩,1928年生于湖南武冈县,1947年考入北京大学。曾任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参加过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共党内政治生活准则、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等重要文献的起草。1997年创办《百年潮》,任社长。2000年辞职。2002年夏季发现肝癌,已到晚期,2003年2月23日逝世于北京。
在郑惠先生住院期间,邢小群曾对他进行了三次采访,请他回忆与胡乔木的交往。本来还想进行多次采访,但计划未及完成,郑公仙逝。当时,曾与友人合送挽联——半生俯首做嫁衣,文牍等身书生累;晚年捐躯新启蒙,青史流芳百年潮,以示对郑惠先生的悼念。
现将2002年8月23日对郑惠先生的第一次采访展示如下:
邢:您同意搞口述史,太好了。咱们就先谈您所了解的胡乔木吧。
郑:我对他很尊敬,但我还是服从真理!他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还是要说的。
邢:他是历史人物,是共产党内重要人物,不是一般的人物,您谈他是对历史负责。
郑:是的。这不是个人恩怨问题。 应该说,他对我是很爱护的。
邢:您谈胡乔木很重要。尤其是对七八年以后的胡乔木研究,您应该是权威了。
郑:其实也说不上。乔木这个人不怎么说话。他心里有什么并不和下面的人多说的。并不像有些领导同志那样能坦率地与下面人交谈。如胡绳同志,就能坦率地讲讲他自己,讲他的一生,讲得很详细。但乔木就从来不讲,他有些莫测高深,你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他。这个人还是值得研究的。只是现在有些材料还没有公开。他在一些会上的发言还没有收集起来。
我就从文革后期,小平同志出来主持工作以后说起吧。文革前,我与乔木同志没有太多接触。他在中宣部当副部长时,我只是中宣部一个普通的年轻干部。1975年,我还在石家庄干校时,据说,小平同志在这年年初同胡乔木说要成立一个顾问班子,当时还不叫研究室。大约到了1975年的6月份,就正式提出成立一个政策研究室。成立这么一个新机构,就要调集一些人。这个研究室领导层的同志有胡乔木、吴冷西、胡绳、熊复、于光远、李鑫、邓力群,他们形成一个顾问班子并分工负责;在七人领导小组下面,又从《红旗》杂志、中宣部、党校调来一些同志。这个研究室分两摊子工作:一个摊子是整理毛主席的著作、文章、作品,一篇篇整理好让毛主席过目、确定,为以后出毛选五卷做准备,这摊子人里有龚育之。还有一个摊子,是专门对当前思想文化界做调查研究,反映问题,提供意见。我是从红旗杂志的干校直接调来的,就在这个摊子中。实际上大家心里明白,我们的工作就是和“四人帮”搞的那些“左”的东西对着干。我记得,1975年7月份,我们就调到中南海来上班了。当时中央调人,当然是雷厉风行。这段时间工作很紧张,小平同志交给的任务也很多。
两摊子事都让乔木同志掌握,整理好的毛主席文章,要一篇篇念给领导层的同志们听。每次读毛主席的文章,小平同志都到中南海的庆云堂来,一边听读,一边他还插插话,有时还把从毛主席那里听到情况和意见传达给大家。那时七人领导小组的人,有时都来,有时谁有事就不来,一个星期,一两次。而后,他们也将小平同志的讲话向我们下面的人传达传达。
我们分理论组、国际组、文化组。我在理论组,组长是王子野。王子野人很不错。我们一个组就三四个人。有滕文生等。
1975年7、8、9三个月,我们做了几件震动较大的事:
一是“科学院的汇报提纲”。胡耀邦一到科学院,就整顿科学院,把科学院造反派搞的那些东西翻了过来,重新建立规章制度,提高科学家的地位和待遇,并组织人起草了一个科学院的汇报提纲。这个提纲经过小平同志看过,送给了毛主席。快要通过时,一批邓,就停下来了。
邢:这是你们研究室搞的吗?
郑:提纲先是科学院的人搞的,然后交给乔木做最后修改,乔木就把胡绳、吴冷西、龚育之招集到一起搞这个东西。
还有一件大事,是搞了个“工业二十条”。针对当时工业战线的混乱情况,我们请计委的同志起草了一个规章制度。那时工厂不是很混乱吗?这些规章制度与“四人帮”搞的“反对管卡压”是针锋相对的。
在文艺方面,张天民的《创业》受到“四人帮”的阻扰不让发行上演,我们就通过编剧张天民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经过邓小平,又捅到毛主席那里。
邢:这件事,是张天民写了送到你们这里,还是你们策划的?
郑:还是有策划。我们这里的人有意识地找到文艺界各方面人士,调查文艺问题。大家公认《创业》在当时是不错的电影,结果让“四人帮”批了一通。于是通过文艺界的人让张天民给主席写信,由我们这里往上送。而后有了主席那个重要批示。
我们还策划举办了“冼星海与聂耳音乐会。”冼星海的夫人不在北京,在南方。我们想尽办法把她接到北京,让她给毛主席写信,请毛主席同意举办“冼星海与聂耳音乐会”,以此来纪念他们。
邢:您知道研究室中具体是由谁来办这些事的吗?
郑:有个同志为此写了书,有记载。咱们可以查一下。
我当时还做了这么一件事。报纸过去一提到双百方针,总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但我翻报纸时,发现在谈这段话时,已经没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了。我又专门注意翻了一些报纸,一连好多天的报纸都没有。我就汇报给王子野。王子野认为这是大事情,于光远也认为是大事情。于是我们就动手查了那段时期好几个月的报纸,都没有。说明“四人帮”已经公开不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了。只提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后来,我们就写了一个材料呈给毛主席。弄得“四人帮”很紧张,专门发了一个通知,说以后对这段话一定要提全。“四人帮”也感觉到我们这些人厉害,老找他们的茬子。毛主席这时也在想调整文艺政策,一连发了几个指示,对《创业》、对姚雪垠的《李自成》,对出《鲁迅全集》。《鲁迅全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出,也是我们找到周海婴,让他给毛主席写了信,通过邓小平递上去。毛主席对出《鲁迅全集》还是比较重视的。
当时文艺界的同志,都知道,毛主席对“四人帮”的文艺政策不满意,邓小平正在整顿铁路,整顿钢铁,文艺呢,不叫整顿,叫调整。有了这种舆论,就有人开始攻击文化部的部长于会泳。李春光当时是文化部研究室的人吧?写了一篇很大的文章,把于会泳批得体无完肤。文章写得非常好,很有说服力,有气势,也有才气。我们政研室拿到以后,乔木大加称赞。专门打印,让我们每人有一份,他说文章写成这样,就算是很不错了。乔木让我们学习李春光的文章。文革结束前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对着“四人帮”。文革结束后有些问题就涉及到毛了,邓力群还找李春光谈过,他们私交不错,但据说也有了分歧。
这一连串的事,搞得“四人帮”很恼火。政策研究室成了他们的死对头。那时,我们很愿意和四人帮的势力斗一斗,我觉得很兴奋。但是,一方面也感到形势很严峻,“四人帮”的势力很大。
我们还想办一个刊物《思想战线》,放在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那时学部划归我们政策研究室管。七人领导小组,指定胡绳管学部。我和郑必坚作为与学部的联络人。我们常去他们那里坐一坐,聊一聊,《思想战线》编辑部的同志也愿意我们多走动把上面的精神传达给他们。希望这个刊物办出来有些权威性。
《思想战线》第一期稿子都齐了,也因为批邓,没有出来。所以说75年7、8、9三个月,我们的工作真是轰轰烈烈的。事情搞得很多,影响也很大。外面的人认为政策研究室是邓小平的智囊团,参谋班子。因为我们领导组的人都是很有名的。“四人帮”对这个研究室很注意。但当时毛主席对邓小平是支持的,“四人帮”对我们比较收敛,不敢对着干。有时该退一下就退一下。
邢:当时政研室有多少人?
郑:三十多个吧。我们行政上的事归国务院管。
这就要提到胡乔木了。在创办研究室时,胡乔木就向邓小平建议,是不是找几个造反派参加进来?他感到“四人帮”的势力不能低估。邓小平断然否定,说:不要!不要!邓小平很明白,就是要跟他们对着干。从这件事看,乔木政治上不是很坚强。
后来,因为迟群的信,出了问题。有人告清华大学的党委书记迟群,这封信是通过乔木交给邓小平,邓又送给了毛主席。毛主席生了气,认为告迟群是针对他的。加上毛远新在毛主席身边讲了很多话,毛主席态度就变了。到了75年10月,形势就不行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边看形势,一边感到形势很不妙了。
邢:那时您年纪多大?
郑:47岁吧。我们同事之间彼此关系不错,私下里说,这时如果有人往上捅信儿,告我们政研室,肯定一告就一个准。没想到,第二天,我们那里真有一个年轻人给姚文元写了一封信,说我们政研室怎么怎么样。这个人原来是中宣部的一个普通干部。到我们这里来是搞资料的。资料也没有搞出什么来。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很老实,不言不语的。大家没有想到信是他写的。姚文元马上就批了。要政策研究室接受审查整顿。
邢:他告了哪些内容?
郑:他知道的事并不很多。但“双百方针”的事他知道;《创业》的事他知道。麻烦来了,打小报告的人成了政策研究室的负责人,取代了胡乔木。胡乔木就靠边站了。以后上面开什么会,都是由这个人去。现在这个人在近代史所的图书馆。当然跟他一起的也有几个年轻人,有机可乘嘛。接下来就是批邓,整个运动由他来主持。那时政研室被叫作“邓纪谣言公司”。
邢:早就知道这句话,不知是专门指你们。
郑:这是小平最大的一个班子了。当然,这时小平已经顾不上管了。乔木最后找到邓小平,邓小平说:“科学院的汇报提纲”就算了,毛主席也没有批评。言外之意,毛主席批示过的事,咱们都不要和“四人帮”纠缠。
运动就这样开始了,在研究室就是不断地批判邓小平,批胡乔木,其实也是明批暗保。
邢:当时乔木是真的不管事了?
郑:他确实不管了。他的精神完全垮了。我们都没想到他这样经受不住。因为七人小组中有几个都是老运动员了,于光远、吴冷西、熊复啊,都是经过文革初期、干校的批斗,面对这些事情都能应付,但是乔木在文革初期就受到保护,没有去过干校,没有在群众会上受过批斗,他没有经受过运动的挫折。他这个人呀,整个神经沮丧得不得了!让人看了也很同情。当时七人之中也有人劝他,不要紧,不要看得太重。
邢:他最怕的还是毛泽东对他的态度。
郑:其实是江青对他最有看法。老说他干扰毛主席呀,等等。我现在分析他为什么会精神崩溃呢?
一是他没有运动经验,不像于光远这样的老运动员。于光远在批斗他的会上可以东拉西扯,天南海北,交待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有交待出来。他们很有一套。乔木没有这种本领。
另一个原因是,有一个老同志对乔木说,这次运动不同寻常,跟过去不一样,非常严重,让他认真对待。这个老同志是谁呢?乔木对胡绳讲过,胡绳猜是乔冠华。乔冠华那时比较得势。“四人帮”也比较看重他,乔冠华与乔木关系也不错,所以胡绳认为是乔冠华影响他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吴冷西。他们不是和小平一起读毛主席的著作吗?小平不是常讲些话吗?吴冷西都一一记了下来了。到开大会揭发邓小平时,吴冷西就一条一条揭发:几月几日邓小平讲的是什么。本来,乔木可能还想粗略地揭揭,混过去,吴冷西这么一来,他崩不住了,因为邓小平讲话,乔木都在场。后来,乔木也一条一条地揭发起来。这样一来,他的表现就不够好了。最糟糕的是,他写了一个详细的揭发邓小平的材料。这个材料,除了一些事实以外,还有他自己对邓小平的一些评价。我记得有这样的话:“这个人顽固虚伪。”这话就很厉害了。材料还直接送给了毛主席。我们当时没有看到。后来,在研究室里发下来了。隔了多少年,香港《镜报》不知是从哪里搞到的,全文发表了。这就使乔木的面目很难看了。
邢:《镜报》刊登的时候,邓小平还在台上吗?
郑:还在台上。这件事于光远他们都清楚。
还有一件事,毛主席去世,乔木想参加追悼会。江青他们不让他参加。他心里很难过,他和毛主席感情很深。乔木就写了一封信给江青。这封信,别人都不知道。“四人帮”被抓时,在江青的办公桌里搜出了这封信。这就成了大事。有人认为这是乔木向江青献忠心的表示。因为,你想参加追悼会,用不着写信给江青,可以写给中央办公厅。这就形成华国锋上来以后对乔木的看法,认为他政治上太不坚定了。我们那时看他被批判时,走路都走不动,人都垮了。
邢:我听人讲,乔木爱给人写个纸条。
郑:他做事比较严密,处理事情对下面很严厉,不留情面,这时你会感觉他很强硬。这个人有他的复杂性。有时下面做事,不可能像他想得那么顺利,他批评起来也言过其实;有时他看到我们工作有成绩,也很高兴。但一遇到他自己的逆境,人就瘫了。记得有一次,他挨批斗完了,我扶着他回办公室,我怕他心情太坏了,我就说:五十年代,我读过你一篇文章,专门谈怎样写文章。他听了还是挺高兴的。
邢:您不是他的秘书?
郑:我一直都不是他的秘书,就是替他做点事,没有名义的。可能他觉得患难中我对他比较同情。我一直在想,他在党内生活这么多年,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个人的得失,还是他的根本思考。毛主席是他依靠的支柱,这时毛主席对他不信任了,他觉得身败名裂,看不到前途了,认为他可能翻不过来了。他不能像于光远那样敷衍,就是不交待深层的东西。于光远那次是表现最好的!没有乱说,而且是很会应付的。
批着,批着,有一天,我到中南海去上班,看到中南海加了很多岗哨。朱佳木一来就告诉我们,“四人帮”被抓起来了。“四人帮”10月6日被抓,朱佳木7号早晨就告诉了我们。我们高兴得不得了,坐在后面看造反派还在那儿使劲地批胡乔木呢!我们就不说话了。
这时吴冷西也知道了“四人帮”被抓的消息,所以他批邓的调子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造反派还很吃惊,怎么不像批斗的样子了?到了中午,情况更明朗了。
接着是全市各行各业大游行。乔木,情绪也大不一样了。我记得他参加了两次游行。从中南海的北门,一直走到王府井,经过天安门,他都是步行,好远那!他兴奋得不得了。中直机关的游行他参加,北京市的游行他也参加。
那时我们不知道他给江青写信的事。按说,新班子应该对我们这个研究室很重视,我们一直在和“四人帮”对着干嘛。但是,我们感到华国锋上来以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对我们并不重视。只是调几个人走了,如吴冷西,胡绳,熊复,李鑫调到文献研究室去了。那时不叫文献研究室,叫毛主席著作编译办公室,简称毛办。由汪东兴、李鑫直接控制。华国锋当时很倚重李鑫。毛办成为新的起草文件的班子。把于光远、邓力群、胡乔木还有我们一些人就撇在一边,没有事干。只好天天批“四人帮”。我们心里也纳闷,怎么回事?后来传出来,说我们这个单位要撤销。因为他们发现了乔木的信。
李鑫想把整理毛主席著作的事由他接管起来,不让胡乔木来搞。胡乔木一直认为自己是整理毛著方面的权威嘛。李鑫到处说胡乔木的坏话。胡乔木的处境就更不好了。上面让我们办善后的事。这时邓小平还没有出来。
于光远这个人很聪明,他看出来了,如果我们拖一下,不急于让人家接收,也许政研室这个单位还可以保留下来。所以,我们就打了一个报告,说我们有些事还没有办完,还要去大庆、大寨搞一些调查。那时政研室不是党中央的机关,是国务院的机关,邓小平是国务院的副总理。有个人叫吴庆彤,当时管我们的事,比如接收,他都管。那时,我们的单位,是保留还是撤销,由李先念、吴庆彤等人来定。打完报告,我们全体人马到大庆视察去了。就在我们刚刚从大庆回来,下火车时,有消息传来,说邓小平讲话了,政研室不能撤。接下来一段时间,一些批“四人帮”有分量的文章,都由我们政研室、党校等单位来写。这时,《人民日报》发表的特约评论员,也是我们来写。
乔木还是不高兴,对他没有任何安排,把他闲在那里了。
后来中宣部准备召开全国宣传工作会议,要找笔杆子去起草文件,把我弄去了,还有王若水和社会科院的几个同志,住在宾馆。最初,乔木还算是起草小组的顾问,文件起草的提纲,提出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都要听听他的意见。突然之间,不让他参加了。我想,在这些地方,反映了上面对他还是有看法的。我当时也搞不懂,还比较天真地对乔木说,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请您来指导。这仅表达了我和他的私人之交。
到了什么时候有了转机了呢?1977年9月份,毛主席逝世一周年,要写一系列纪念文章。
有一篇很大的文章,要写毛主席关于“三个世界”的论说,这篇文章原定由外交部组织班子起草。外交部他们不大会弄这种理论性的文章,他们善于搞解说政策的东西。他们调集了新华社、联络部,还把驻外的几个大使都调来了,如宦乡等,就在台基厂头条外交部的一个招待所里搞。搞出来以后,不太行,不知什么原因,就找到乔木了。乔木就把我和苏沛同志带去改他们的稿子。乔木当然是有水平的了,一去,把他们的稿子都否了,重起炉灶。让我和苏沛两人来写,搞得我们挺苦的。每天上午他来议一议,拟出意见,晚上我们俩人加班加点,出一部分就去排印,搞了几天,初稿写出来了。而后又不断地加工,请社科院专门搞这方面研究的同志提意见,把各种专家学者请来提供资料。花了很大功夫!毛主席提出“三个世界”的理论,主要矛头是对准苏联,希望建立反苏的统一战线。这等于给美国一个信息:我们要和美国和好了。所以,这篇文章很重要!而且乔木也想把它搞成非常有学术性的大文章。后来《人民日报》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登了好几版。接下来出了小册子。
它最大的意义体现在政治上,我们要和美国缓和关系。这篇文章发出来,国际国内影响很大,这是纪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最重要的文章。对乔木境遇的改变也很重要。据说华国锋看了这篇文章后还很感慨地说:“这要读多少书啊!”他觉得乔木还是很有学问的,还是可以用的嘛。后来,乔木给华国锋写了一封信。本来是让我起草,后来,他改得几乎剩得没有几个字。这封信的大意是,对接受了这项重要任务,很高兴。完成任务后有一些建议,如对苏联、东欧等国际问题的研究还需要加强,其实是对华国锋的一种感激。我估计,这篇文章对华国锋改变乔木的印象作用比较大。很快乔木就被任命为社会科学院院长。
邢:从胡乔木任院长开始,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改为中国社会科学院?
郑:是的。后来,国务院政研室改为中央办公厅研究室,人员也有调整,有的同志调走了,我和有的同志一起转到中央办公厅研究室。而且我们把过去一段时间的运动做了一个总结上报中央。让我起草。总结对乔木做了比较好的评价,没有说他的不是,说他在运动中讲的都是事实。
在纪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时候,他还为陈云同志,聂荣臻同志写文章,也是找到我起草,然后他再改。精神都是针对“两个凡是”,强调实事求是。
他想让我当秘书,我没有去。
邢:与您在他困难的时候同情他有关系吗?
郑:有。感情不错。另外我这个人,自己没有多少创见,但是能把他的意思比较准确地表达出来。写出来,他一般比较满意,觉得我写的正好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对这一点他比较欣赏。哪怕是有时写一封信,他把意思讲一讲,我起草完了,他很满意,有时就不怎么改动了,用了。他是想让我给他当秘书,但我没有去,我觉得麻烦。我一直在研究室,他用我随时就去。
写“三个世界”文章是77年9月份。我们政研究室没有什么任务,乔木、邓力群和上面的同志联系较多。可能是陈云同志向乔木提出,要写一篇纪念毛主席的文章,乔木有个星期天就到我家里来,让我马上就写,当天就要写完,非常急。题目是《坚持党的实事求是的作风》,意思是针对“两个凡是”。我一天就写完,第二天乔木拿去,陈云还比较满意。在是否还用“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套话,乔木还同陈云商量。我听乔木讲,陈云同志说,“再照顾他们一次,写上吧。”说明陈云同志那时对这些也是很有看法的。文章拿到《人民日报》去,他们还不大想发,觉得有些话和华国锋的不一样。后来,为这事陈云还挺生气,说如果所有的文章都说一样的话,还办什么报纸?后来,在77年9月份《人民日报》还是发表了。但是这篇文章陈云同志没有收到他自己的文集中。估计是他觉得与自己的文字风格不大一样。陈云的文章句子短促,比较明快,当时文章要得急,我也没有时间按照他的文章风格去改写。
还有一篇文章,是为小平同志准备的一篇发言。后来,不用了,就改成了聂荣臻的文章。那时纪念毛主席去世一周年,好几个老同志都写了文章。这些文章是要形成了一种舆论,坚持党的实事求是的精神,不能搞两个凡是。
这是他在文革后期重要的一段。以后他就到社会科学院开辟新局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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