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沙皇”终成弃子：莱特希泽为何遭特朗普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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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引言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是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经济团队中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保护性关税政策的设计师，在对华关税战和北美贸易协议中发挥了主导作用。特朗普今年胜选后，忠诚、资深的莱特希泽一度被猜测有望担任特朗普第二任期的美国贸易代表、商务部长、财政部长，最后却一无所获。莱特希泽为何未能在特朗普新内阁中获得一席之地？他是否会在政府之外以非正式角色影响特朗普的贸易政策？

华尔街势力崛起，莱特希泽从贸易核心沦为边缘角色图源：《政客》

01内阁提名出局：“华尔街派”排挤还是主动隐退？

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曾于2017年至2021年担任美国第18任贸易代表，是特朗普“美国优先”理念的坚定信徒，也是特朗普保护主义关税政策的主要策划者。为了重塑美国作为制造业强国的地位，莱特希泽将调整贸易模式作为核心议程，对钢铁、铝等战略性行业征收对华关税，并迫使加拿大和墨西哥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议》，最终促成了USMCA（即《美墨加协定》）的签署。莱特希泽提出并实施的部分关于大幅提高中国进口商品关税的政策至今仍被拜登政府所延续。作为特朗普第一任期经济团队内举足轻重的幕僚，在特朗普胜选后，莱特希泽被外界看好可能会在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内担任要职，如美国贸易代表、商务部长，甚至是财政部长。据《华尔街日报》先前的报道，特朗普最初打算让莱特希泽担任“贸易沙皇”（trade czar），负责领导商务部和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然而，这一设想并未获得广泛支持。不少官员对莱特希泽无缘内阁感到意外。“莱特希泽一直在幕后为特朗普出谋划策，使特朗普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我相信他确实认为现在是时候得到相应的回报了。”一位与莱特希泽关系密切的前特朗普政府官员如是说。除此之外，拜登的前国际贸易顾问彼得·哈雷尔（Peter Harrell）也呼吁莱特希泽回归。莱特希泽被特朗普冷落可能有多个原因。首先，任用旧将莱特希泽不契合特朗普大胆的改革要求。据Axio报道，特朗普对周围朋友表示，他之所以拒绝了莱特希泽的内阁职位，因为“他忠诚，但过于怯懦，不敢采取大胆、冒险的行动”，而特朗普现在需要“值得信赖的斗士”来完成“最艰巨、最有争议的任务”。特斯拉首席执行官、特朗普的盟友马斯克一直向特朗普传递着“激进改革”的重要性。当他坐在特朗普旁边讨论政府人选时，马斯克经常问这个人是否体现了“大规模削减和炸毁重建的本能”。莱特希泽可能因“不够激进”落选。此外，莱特希泽偏执扩权的处事风格妨碍了他与其他官员的合作，可能影响到他回归内阁。莱特希泽仍在第一任期内对其职权范围感到不满。他认为其他政府高官，如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Wilbur Louis Ross Jr.）和贸易顾问彼得·纳瓦罗（Peter Navarro）在贸易政策制定过程中干扰过多，限制了他的战略发挥。
莱特希泽曾向特朗普批评时任商务部长罗斯对中国软弱让步，因为美国不应该允许中国进口某些美国牛肉图源：《纽约时报》

其次，特朗普新任期更加重视投资人的顾虑。特朗普的顾问透露，特朗普偏爱提拔纽约金融家担任高级经济职位，他担心没有华尔街经验的人选可能会惊吓市场，暗指以强硬闻名的莱特希泽不适合财政部长和贸易代表等职位。在特朗普目前任命的内阁成员中，有数位担任关键职务的人物来自华尔街。例如，特朗普挑选了知名对冲基金经理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担任财政部长，Cantor公司首席执行官霍华德·卢特尼克（Howard Lutnick）商务部长，Fiserv公司首席执行官弗兰克·比西尼亚诺（Frank Bisignano）担任社会保障管理局局长。外界认为，这一系列任命显示出特朗普希望尽可能地减轻大规模关税政策对通货膨胀的影响，而“华尔街派”出任要职可以起到安抚债券和股票市场的作用。莱特希泽再度出山的必要性也有待商榷。鉴于特朗普第一任期的贸易政策已经形成了一个基调，后续实施可以由更广泛的团队完成，无需“贸易沙皇”级别的莱特希泽“御驾亲征”。其中，莱特希泽的对华政策已完成关键布局，包括关税框架和出口管制政策，新团队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推动，而不需要专注于重新谈判重大贸易协议。最后，莱特希泽在内阁提名竞争中缺乏积极性。作为特朗普2024年竞选活动的顾问之一，莱特希泽与特朗普有密切接触，他一直在努力完善特朗普竞选期间关于关税的言论以及幕后的政策规划，但鲜少宣传自己的价值。

当贝森特和卢特尼克为财政部长一直激烈争夺时，有意者都前往海湖庄园活动，而莱特希泽无动于衷。据知情人士透露，莱特希泽“很想担任内阁职务”，但不太可能屈就一个较低的职位。亦有媒体称，莱特希泽“已经明确表示他根本不会进入特朗普政府。”

02无冕的“贸易沙皇”：特朗普修正莱特希泽路线？

1从“贸易沙皇”到“贸易幽灵”：“局外人”如何发挥影响力？

尽管未能获得特朗普新内阁的高级职位，莱特希泽仍可能在政府之外继续对贸易政策施加重要影响。作为一名深谙国际贸易规则的谈判老手，他的专业知识和与特朗普的长期合作关系赋予他一种独特的“顾问”地位。即便不在官职，莱特希泽也能通过非正式渠道为特朗普提供战略建议。他的“局外人”身份反而让他避免直接的政治牵绊，为贸易政策咨询提供更大的灵活性。莱特希泽式的经济民族主义已经深刻重塑了美国的贸易政策路线。《外交事务》在今年5月就刊发评论称，美国二战后所形成的贸易政策已经按照莱特希泽的理念发生彻底转变，“莱特希泽议程”的影响将在两党中不断扩大并持续下去。莱特希泽的政策遗产还能够通过他的前幕僚长、贸易律师杰米森·格里尔（Jamieson Greer）延续。当地时间11月26日，格里尔被特朗普宣布提名为新一任美国贸易代表。特朗普称，格里尔将参与“控制美国的巨额贸易逆差，捍卫美国制造业、农业和服务业，并开放各地的出口市场”。特朗普在宣布提名格里尔时，特别提到莱特希泽，称赞莱特希泽是卓越的领导者。

格里尔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为推动美墨加达成新的贸易协议作出重要贡献图源：路透社

格里尔深受莱特希泽的影响，对莱特希泽的政策逻辑和执行方法了如指掌，并在其领导下完成了许多关键的贸易谈判工作。莱特希泽在2023年出版的《没有贸易是自由的》（No Trade is Free）一书中表示，格里尔在担任幕僚长的三年里做得“非常出色”。“他有条理、耐心，总是待在办公室。”格里尔曾任莱特希泽的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主任，在当时对中国商品征收关税及促成《美墨加协定》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足以胜任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内对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领导。

特朗普近期表示，上任后将对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进口产品征收25%的关税，并对来自中国的进口产品征收高于任何附加关税的10%的额外关税。一旦格里尔的任命被经美国参议员投票确认，他将直接参与执行特朗普的关税威胁。格里尔被任命意味着低估莱特希泽的影响力是错误的，即表面退出权力核心的莱特希泽依然如幽灵般影响特朗普政府的贸易进程。美国商会前执行副总裁迈伦·布里利安特（Myron Brilliant）直言：“低估他（莱特希泽）对新政府在贸易和关税方向上的潜在影响将是一个错误。”沃尔夫研究公司政策分析师托宾·马库斯（Tobin Marcus）在一份客户报告中写道：“特朗普的人事决定强化了我们的观点，即关税威胁是真实存在的。”马库斯还结合格里尔、莱特希泽的对华强硬立场预测道，中国商品的平均进口关税税率将从目前的约10%上升至30%，而从世界其他国家进口的商品的平均关税税率将上升4-5个百分点。另外，商业咨询公司Veda Partners经济政策主管亨丽埃塔·特雷兹（Henrietta Treyz）亦在一份报告中表示，莱特希泽未能亲自回归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将使得特朗普政府无法继续恪守他与中国在2020年1月签署的“第一阶段”贸易协议中所确立的执行机制。

对投资者来说，这意味着对中国的关税可能会比预期提前几个月到来。作为莱特希泽的继承人，格里尔与莱特希泽观点相似，但他并不具备莱特希泽数十年的官僚经验，也没有莱特希泽那种能与白宫对立势力抗衡的傲慢性格。一位接近特朗普的人说，接近特朗普的人认为，44岁的格里尔与特朗普经济团队的其他成员（如商务部长和财政部长）相比处于弱势。2特朗普弃用莱特希泽的潜台词：贸易保护主义路线的进阶版？ 特朗普的新内阁名单显示出他较上一任期更在意市场稳定。这些华尔街高管们更关注税收政策、资本流动以及促进私人投资，而非围绕贸易保护的关税和供应链调整。特朗普的新经济团队虽赞同关税的工具性，但不支持全面关税战。贝森特曾在今年初警告，关税会引发通胀，并可能导致美元走强，妨碍美国工业的复兴；卢特尼克则称，拟议的进口税只是“谈判筹码”。如果贸易议程的优先级因温和派官员的约束而降低，莱特希泽的专长将失去吸引力。这不意味着特朗普放弃贸易保护主义，而是说明新政府可能采用不同的策略平衡市场和政治需求。莱特希泽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将成为特朗普减税愿景的“组合拳”，发挥更广泛的作用。有消息称，几个月来，莱特希泽和他的核心团队一直在为政府上任后的头一百天准备经济政策行动。其中一部分工作包括让国会考虑通过立法方式处理关税问题，这可以为大量预期的新减税措施提供收入来源。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多次表示，他希望利用关税收入来支付减税费用，但目前众议院规则并未明确规定关税是否可以作为抵消措施。

尽管数名“华尔街派”在新政府身居高位，人们仍担忧特朗普采取激进的关税主张。特朗普提议普遍性关税以创造“数万亿美元”收入，还以捍卫美元地位为由，威胁对金砖国家征收100%报复性关税图源：美联社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愿景可能超越莱特希泽时代的实践。他试图在坚定贯彻保护主义的基础上，通过系统性的措施重塑美国经济的全球竞争优势。新经济团队的构成和施政重点将是观察这一转变的重要依据。当地时间12月6日，特朗普总统任命彼得·纳瓦罗为其首席贸易顾问。纳瓦罗是美国经济学家，以其对中国政策的强硬立场而闻名，被称为对华“鹰派中的鹰派”。纳瓦罗是特朗普的忠实盟友，他曾在特朗普政府中担任白宫贸易和制造业政策办公室主任，与莱特希泽共同推动了特朗普第一届政府对外贸易政策。纳瓦罗比莱特希泽更强调对华施压，他是经贸议题上批评中国最猛烈的高级官员之一。他的代表作《致命中国》（Death by China）和《即将到来的对华战争》（The Coming China Wars）都大肆渲染了中国商品的威胁。特朗普希望让纳瓦罗更严苛地惩罚来自中国的廉价商品，而莱特希泽至少还考虑对华加征关税的灵活性和策略性，他在《没有贸易是自由的》中曾写道，自己与特朗普在针对钢铁和中国制造产品加征关税的排序上意见不一。重用纳瓦罗、放弃莱特希泽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特朗普将在中美贸易争端中采取更具对抗性的立场。


纳瓦罗（左2）以中国采取“掠夺性”的贸易政策为由，威胁要对几乎所有中国商品征税。他的部分主张常常被前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加里·科恩(Gary D. Cohn)、财政部长史蒂文·姆努钦(Steven Mnuchin)和前白宫幕僚秘书罗伯特·波特(Robert Porter)反驳图源：《纽约时报》

此外，特朗普此前还提名了经济学家、美国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哈塞特（Kevin Hassett）为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这一任命无需参议院的确认。特朗普在当天的声明中表示，哈塞特“将在帮助美国家庭从拜登政府引发的通货膨胀中恢复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他们将共同“更新和改进”2017年的减税政策，其中许多减税政策将于2025年后到期。哈塞特曾向高盛表示，美联储领导层应该对政府保持“中立”，并表示“应该认真对待”对特朗普希望美联储和白宫在制定利率方面进行协调的“怀疑”。鉴于特朗普的减税承诺，新一届政府或将增进货币政策和关税工具的协调性，确保经济增长与贸易目标相辅相成。即便莱特希泽并未在新一任内阁获得重用，带有莱特希泽烙印的贸易保护主义依然在将来发挥作用，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只会变本加厉。进一步施压供应链回流美国、在高科技领域实施更严厉的出口管制、通过单边主义制裁限制新兴经济体的崛起都或将成为特朗普第二届任期内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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