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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王长华 : 我的大学 [打印本页]

作者: 阿里 时间: 3 天前
标题: 王长华 : 我的大学
王长华先生是河北师范大学教授，专攻中国古典文学，曾任河北师范大学副校长。他关于大学生活的回忆录，有些细节很生动，现在展示第一节，以飨读者
——走出威县，踏上北去求学的里程。汽车倒火车，火车再倒火车，10月22日一早出发，23日下午，来到河北师范学院所在地——宣化洋河滩上。河北师范学院是一所老牌师范院校。前身有两支：一是1902年创建于北京的顺天府学堂。那时候北京隶属于顺天府，最著名的学生是哲学家梁漱溟。二是1906年创建于天津的天津女师范学堂，最著名的学生是邓颖超。

经过几十年的精心办学，北京这边由中学升格为河北北京师专，天津那边升格为河北天津师范学院。1958年，河北省高校调整，把河北天津师范学院的文科迁入北京，与河北北京师专合并，组建成新的河北北京师范学院，校址在和平里，主校区在现在的北京中医药大学。河北师范学院除了校址、校名、专业的变迁调整，还有许多教授、名师的历史掌故，我入学的时候就听到过许多，比如历史学家张恒寿先生是刘文典的学生；中文系主任温公颐先生50年代中期出版了《先秦逻辑史》，1959年调入南开大学创建哲学系；语言学家朱星先生50年代出版中国第一部《汉语史稿》；还有李何林先生1929年艰难创建语文系，冯沅君、吴伯萧、孙犁等都曾在中文系任教。

文革前中央有关文化方面问题需要咨询，一般会先找北大教授，然后就找河北北京师范学院的教授。当时规定，凭录取通知书购学生票，只能乘坐慢车，从北京永定门火车站走丰沙线到宣化，火车走走停停，跟牛车速度没什么两样。我1978年10月23日午后，终于到达了宣化火车站。走出车站，看到打着“河北师范学院”横幅的老生接站，老生把我们送上接新生的大卡车，行驶大约半小时，一所说农村不是农村、说农场不是农场的所谓大学，展现在我面前。办完入学手续，找到自己的宿舍。一间小平房不足10平米，4张木床，其中两张是上下床，上床和下床是用角铁固定的，下床供人睡觉，两张上床供4人存放杂物。床上光溜溜的，只有床板。放下行李，展开被褥。

晚饭吃了一顿高粱米饭加棒子面糊糊，一夜无话。第二天吃完早饭，学校拉来一大堆稻草。班主任王老师通知新生，大家自己动手打草垫子。打草垫子干吗？当自己铺床的床垫。学校没有准备床垫，只准备了做床垫的材料——稻草和麻绳，学生必须自己动手。我没问题，干这种粗活手到擒来，只是可怜了那些从不干家务的小同学。唉！只好一声叹息。

床铺好了，环顾四周，发现这些大木床上个个钉有金属标签，标签分两种，一是“河北天津师范学院”，一是“河北北京师范学院”，学院的历史居然在学生宿舍的床上呈现了。弄好了床垫，还得自己盘个取暖的煤火炉子。塞外的宣化，冬天最冷的时候是零下20度左右。暖气，那时候在宣化都没听说过，教授家里、学校领导家里，都是烧煤取暖。没问题，我盘个精致的火炉子，再垒一山火墙，可以散热，让宿舍更暖和点儿。还得自己摊煤饼子，每个宿舍门前都有一片黑乎乎的煤饼。

我住的宿舍是西厢房，房背后有个长宽高各约25公分的窗户，老生告诉我们，这个窗户也得用砖用泥堵上，不然一刮西北风就会往宿舍灌，冬天宿舍灌风，觉就别想睡了。没过多久，就读了《诗经》，《七月》篇里不就说过要“塞向墐户”嘛！祖先两千多年前就干过这事了，后代子孙必须继承光荣传统！必须的！一间宿舍4个人，两间房子住7个人，大家要一起生活4年，打扫卫生呀，打开水呀，管火炉子倒煤灰呀，都得排好班，轮流做。

说起生火取暖，同宿舍另一同学就中过一次煤气。开学第一天最危险，因为刚生火，煤燃烧不尽，最容易中煤气的。我们下一届一位女同学，就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学校专门开过全体学生大会，校党委副书记专门讲话：同学们一定注意取暖安全，昨天我们的一位工人师傅，就因为中煤气而牺牲了。同学们哄笑。副书记正色：同学们不要笑，就是牺牲了嘛！大家发出更加强烈的笑声。

此外，还有一件不便开口的事，就是倒尿罐。学校给每个宿舍配发一个陶瓷尿罐，值日生每天晚上把它拿进来，早上把它拿出去，把排泄物倒掉。吃完早饭，大家一起奔教室，宿舍门前有个高台，高台上一溜排开匍匐在地的尿罐，风景煞是好看。每年春天一到，万物复苏，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我们所在的这个村叫文史村。河北师范学院还有数外村、院部村，外加学校办公楼、公共教学楼、风雨操场。文史村学生是中文、历史两个系。因在食堂排队打饭，发生过不少冲突，有学生和炊事员之间的，也有学生和学生之间的。4年下来，学生与炊事员冲突，学生一般占不到便宜，而在中文与历史两系学生冲突中，历史系学生获胜率偏高。在我们入学之前，77级同学，还有76年入学的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曾经跟食堂炊事员大战过，学生在冲突中受伤，我们刚入学时，还看到过学生抬着受伤同学到院长办公室请愿的照片。

我们这一届学生，学习好，性格怂，特别是中文系学生。后来也曾发生过历史系学生与炊事员之间的冲突，冲突结束，历史系学生不解气，就把食堂大师傅家养的一条狗吊死在篮球架上，示众了好几天，结果以大师傅失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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